茶杯因工作需要,我从劳动车间被提拔入机关科室,这样喝水的茶杯也随身迁进“新居”。说起我的茶杯,倒是挺惹眼的,紫红色塑料外壳,水瓶胆保温内壶,盖上镶着有机玻璃花卉,杯体嵌彩色金鱼浮雕;个大大的,把细细的......
因工作需要,我从劳动车间被提拔入机关科室,这样喝水的茶杯也随身迁进“新居”。
说起我的茶杯,倒是挺惹眼的,紫红色塑料外壳,水瓶胆保温内壶,盖上镶着有机玻璃花卉,杯体嵌彩色金鱼浮雕;个大大的,把细细的,整体玲珑剔透美观大方,尤其是开水泡了茶叶,捂盖三分钟即成浓茶,冬天放七八小时也不散温——这是我被评为局级先进的奖品,所以我十分爱它,收藏了两年才舍得拿出来。
走进新办公室,人没引起多大反响,可茶杯在办公桌上一亮相,立马满屋生辉,招来誉声一片:“哇——好漂亮的杯子!”
几天后我发现,机关里上至厂长、书记,下至门卫、清洁工,喝水茶杯大都是清一色的高腰罐头瓶。于是,我捧了茶杯参加第一次会议时,又和刚进科室一样,从领导到同事,对我的茶杯都作了众口一词的评价和赞扬。我心里美滋滋的,不免又讲了一通茶杯的来历。
人们对茶杯的新鲜感一过,誉声也便渐渐稀少。
一天,科里来了一个外地人。让他喝水,他盯着茶杯称赞了几句,忘乎所以的我,便又卖起了“老黄历”。哪知外地人一走,安琪即看着我噗哧一笑,阴阳怪气地咕噜道:“我真傻,真的。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,会到村里来;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……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半天,才悟出她是在模仿《祝福》中祥林嫂的话,其意很明显,嫌我多次重复太碎嘴了——讨人厌。
后来,我不再贬低别人的瓶子,但人们的目光,却叫我捉摸不透。先是本室的科长和秘书,后是兄弟科室的领导和同事,他们先前对茶杯的赞许和惊奇已完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冷漠、厌恶、视而不见,甚至于带有敌意的不屑一顾。洞察了这一切后,我那点可怜的自豪感,好像一下子被抛到了爪哇国。
经过两天的翻肠搅肚,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际,我只好找到我认为最知己的安琪,请她来破译这个谜。哪知那天使般的笑脸一收,十分郑重地对我说:“梁兄呀,恕我直言,想你在下面操练多年,能混入机关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人物,可怎么像刚出幼儿园的雏儿?你想想,人家厂长、书记喝水都端罐头瓶,你却鹤立鸡群,还整天王婆卖瓜,身份个什么劲儿?!往后,多学着点吧!”听了安琪一番指教,望着她那嫩得似乎还能掬出水儿的脸蛋,我突然感到浑身冰冷,心田被犁铧穿刺了一般,有汩汩鲜血冒出……
我接受了安琪的忠告,公共场合不再端茶杯出现,但同室科长和老马的目光,每天仍让我如芒刺在背。我想换个茶杯,一时又找不出理由。正当我忧心忡忡时,安琪已看出我的心思。这天上班,她扬起一张报纸道:“听着梁师傅,使用白色保温杯喝水,无异于慢性自杀!”我忙抓过报纸,果有一篇提倡保温杯瓶胆镀成金色,反对镀成白色的文章。唉,总算为我解了围。我一激动,挥报纸的手竟把茶杯撞落地下,啪――一声响亮的爆炸,惊动了许多人前来围观。
第二天,我的办公桌上,也摆出了一个“大众牌”罐头瓶,科长和老马在惋惜我原茶杯的打碎之余,盯新茶杯的目光,的确都柔和了许多。
注:此文为20年前旧作,现发网上,聊博一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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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宋宏建河南地质局文学老年。